农村不仅医疗条件差,更主要的是:各家各户经济不富裕,有时解决温饱都成问题,看病百分之九十的医院花钱做奢侈的救治。除非重大疾病才东医院。当地人讲话:实在逼得没办法兰,给凑倆儿钱儿吧,等秋天羊毛市下来再还你们。(卖羊毛)。当地人虽然经济不宽裕但特守信用。说好秋后算账不可能拖到来年。这是重大疾病的救治办法。像一般头疼、感冒、咳嗽、发烧多以古人流传下来的偏方也就是土药方为主,比如咳嗽:熬点儿甜根根水。(甘草水)。农村家家户户地里种植甜根根,直接从地里挖出来洗干净即可熬制食用。医院购买,或熬点儿洋烟皮子水,喝一到三顿便可痊愈;还有更过瘾的,拔火罐;放十指;放十指是最疼痛难忍的一种疗法,但疗效可嘉。像输液一样把血抈(yue)在被扎的指头上,随后用针狠狠刺一下,指头开始流血,如果是重感冒血色发出紫黑颜色,如果不太严重血色稍稍发出紫色。这种疗法当然是,血出的越多越好,挨个把十个指头全部放完立马轻松许多。有一次感冒了好几天。所有偏方像审讯犯人似得轮流使用,不仅不见疗效,越发加重了病情,高烧不退。当地人讲话:“烧的烘三活戮”(不省人事)。紧医院,大夫翻腾的看了看,吓了一跳:“早作甚个了,再晚来半天人就铪(ha)兰。(死亡)。扁桃体不仅化脓,更要命的是:浮肿至快挤到一起了。挤到一起会导致呼吸窒息面临点官儿(死亡)。这种病虽然属于小病但绝不可小视”医院及时抢救强强儿捡回一条小命。自此不争气的扁桃体经常发炎,医院。每每追忆过往,总想止不住的笑,父母有一特别仁慈的习惯,不论我还是哥哥生病,父母会竭尽全力满足我们的要求,只要不是摘天上的月亮。心里话,那时的我和哥哥在幼小、无知的心灵深处天天盼得病,因为得了病如孙悟空七十二般变化一下子从灰姑娘变成上帝的宠儿,父母的呵护无微不至,嘘寒问暖,吃甚呀?喝甚呀?不仅不用天天干活,还能天天睡觉。最主要的是,可以吃罐头。不管多晚父亲会步行好几里路到供销社把病号的饭——罐头拿到我们面前。那种感觉特别......特别......温暖、温馨。只有生了病才感受到家的亲切,家人的亲情。古人不是常说:人在难中思故乡,人在病中想亲人。这话从小心领神会到深有体会。
医院,父母的杯水车薪多数支付了医药费。关键孩子得病身体受损,父母向单位提出请假照顾小病号又扣工资还得跟着遭罪。最后大夫提议:“发炎这么平凡,实在太危险,还是去做扁桃体手术吧!”
乡医院医疗条件、医院相差甚远,只能选择去鄂托
医院做扁桃体手术。父亲、母亲省吃俭用整整积攒了一年勉强凑齐手术费。把哥哥依托在祖母家,父母领着年幼的我踏上做手术的征程。木肯淖尔到鄂托医院大概一百多公里,路程不远,但是行程较长。路面崎岖不平,坑坑洼洼,都是自然小道。时不时被沙子捂住汽车轮胎,车上的乘客下来用手抛沙,用铁锹铲沙,有一种被发配到边疆颠沛流离的感觉。即便是这种路线班车费还是特别贵,每人五元。父亲算了算总共十五元。太浪费。决定改坐拉碱,带挂解放车,不用掏钱。我和母亲享有特殊待遇——坐在车楼子里。书面语:车厢。只是苦了父亲坐在挂车的碱穵(wa)上,书面语:顶端。摇塞了一天终于到了目的地。我和母亲从暖窑热炕的车楼子里下来看见父亲吓了一跳,浑身上下被刮成酷似白无常的模样。全身“唰”白!现在想来还有一种酸酸的味道。
大夫有项家属告之,背着我悄悄告诉父母亲:“这个手术必须在嘴里做,孩子得张大嘴巴,把手术刀伸进喉咙部位,才能切除扁桃体,在喉咙处有一大动脉挺危险,如果不走司琪。书面语:不小心。很可能会切断,让父母亲再考虑考虑这个手术到底做还是不做。”父母亲犹豫不决,举棋不定时,我小跑过去毅然、果断决定:“我不怕,做!”其实我理解错了大夫的意思:认为大夫胆怯了,害怕了。鼓励大夫:“阿姨,你别怕,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做,我一点儿都不怕”。大夫阿姨忽闻我语眼珠子“兹留”,“兹留”转变了全身打量了半天随即嘴里发出“恩......”“啧”“啧”:“乖乖!你才多大?这么勇敢!太懂事了!冲你这份勇敢、懂事,阿姨一定给你做好,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手术非常顺利,美中不足的是没有足够的钱输液消炎,术后输一次便没有支付医药费的能力,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夫了解到我家的困难支了一招:买两只橡皮胶手套,里面装满冻冰雪糕或冰块儿,把手套挽成疙瘩形状,搭在脖子两边可以去热解毒。冰块儿融化完,再加冰块儿,以此类推反复使用便可痊愈。七天之内不可进食。严格到稀粥里熬成沫的米粒都不可进入,只得食用捞出米粒的米汤充饥......其实每个人的勇敢、懂事、坚强都是因为特定环境逼迫而成、磨练而成!不是与生俱来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变的习惯,放学回家首先第一件事,担水做饭。农村吃水并非自来水。说实话,没有踏出农村半步的我们真的如同井底之蛙抬头瞭见巴掌大的天,从不知晓有一种水叫“自来水”把阀门拧拧水便如泉水般喷涌。这样的好事想都不敢想。都是用担长挑一对铁桶,把铁桶放置井口边儿,把专用吊水桶摔入井底,以手里的绳索为起点使劲儿把漂浮在水面上的水桶摔倒水流入水桶中再使尽全身力气一把一把拽上进口倒入担水桶,然后放置肩膀一侧挑回来倒入水瓮里!
担起水桶继续前行时,突然,哥哥小跑至我面前,没有犹豫的表情,坚决肯定的抢走担水桶说:“以后咱家的吃水不用你担我来担!”先是一愣,后才发现哥哥的背影已经走远,揉揉眼睛定睛仔细观察,是不是真的?有些糊涂。好奇的立于院落中央,远远眺望哥哥挥动胳膊吊水的背影。心里嘀咕:哎?这是怎么了?太阳从西边上来了?哥哥怎么突然变了性格?这么有男儿气概?这么有担当?之后得知哥哥被一位影响他一生的心中所爱的女孩儿狠狠训斥、教育了一番......离我家不远处搬来一家和父母亲特别有渊源的户主。父亲和户主是同班同学且志趣相投;母亲和户主夫人不仅是发小还是亲戚关系,小时候天天在一个被窝里,感觉比亲姊妹更胜一筹。父辈之交自然带动我们这些小辈更加亲如姊妹。彼此对父辈的称呼是姨姨、姨夫;姊妹之间便是:大姐、二姐、小弟。亲上加亲的缘故,姊妹五人天天腻在一起,捉迷藏,打扑克(升级)。她们家姨姨做生意开小卖部和食堂,姨夫在农村信用社上班儿。姨姨不仅人缘好,长相也耐看。我家生活条件差,姨姨常给我和哥哥吃一些稀罕食品,西红柿、黄瓜、饺子等。大姐雅芳:性格内向,少言寡语。但人长的水灵,秀气,长头发、瓜子脸、小嘴唇,号称冷美人。二姐竹芳:性格外向、活泼可爱,个头一百七十厘米左右、直言不讳、笑里藏刀、琴棋书画样样通,现代女性中透着几分古典女性的味道!至于小弟玉平:小我两岁,印象不怎么深,只记得他淘气、调皮、全家人都视玉平为掌上明珠宠他、贯他......二姐和哥哥同龄,属龙。两人同时从三十四班蹲至三十六班。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哥哥特喜欢、欣赏二姐的性格、人品......有一次,哥哥去找二姐时,赶巧遇到二姐家购买东西的人特别多,小弟玉平没有顾及满屋子人,没有顾及二姐的脸面破口大骂二姐好多难听的脏话、狠话。二姐被小弟玉平臊得脸色通红,欲言又止。张了几次嘴最终没有吱声,任由小弟无理的谩骂一通。哥哥亲眼目睹这一幕,便深深爱上了二姐。哥哥认为,女孩子度量大,值得赞扬,那种委曲求全顾全大局的气度又岂是常人可以做得到的。因此但凡二姐的意见和建议哥哥必定言听计从,直至现在亦是如此。当然了,现在的哥哥和二姐除了同学友谊再无其他。(俩人也没走到一起,如果走到一起,一百个哥哥驾驭不了一个二姐,这就是命)
常言道: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短短几日二姐观察到家里大大小小,里里外外,所有营生都由我负责,哥哥如玉平弟弟被家人视为掌上明珠。二姐认为,玉平是小弟,家人照顾是应该的;哥哥截然不同,他是家里的老大应该照顾妹妹,呵护妹妹。偏偏哥哥的表现令二姐大失所望便为我抱不平:“高军(化名)!你到底是不是男孩儿!家里那么多事都让你妹妹一个人做,把你妹妹敢累死呀哇,尤其是担水,不怕把你妹妹压得长不大,长大聘不出去?你是个懦弱、自私的男孩儿!你没有男人该有的担当!瞧不起你!”
哥哥为了证明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仅抢走肩上的扁担,还主动请缨,以后点炉火由他负责;做饭、洗碗、打扫家、喂猪由
我负责,分工合作会减轻许多负担......提及往事特别感激二姐对我的照顾,如果没有二姐对哥哥的冷嘲热讽,这水可能就这样担下去了......同年暑假,母亲去东胜上货。那时母亲不在小学上班,被调到中学,做了专职裁缝。校长因为父亲据理力争当我的班主任一直对父亲耿耿于怀,处处穿小鞋,欺负父亲、母亲(母亲是零时工)。
有一年冬天学校抓了几只猪儿子。(小猪崽儿)。猪儿子刚满月离开它的母亲。小猪仔思念母亲茶不思饭不想,整天啼哭不止。再加上猪圈里没窝棚,天又冷又冻,不好饲养,母亲向校领导反应了好几次实际情况,建议给猪儿子垛一窝棚,校长就是一意孤行,置之不理。好景不长,不久猪儿子病了,母亲情急之下又告诉了校长,建议学校很快请兽医,校长还是不理不睬,不闻不问。最后猪儿子,耐不住相思之苦,耐不住严寒之痛,含恨离开了冷酷无情的人间。
这下可好如捅了马蜂窝,群雄四起。在校长的教唆之下,教职工们总在背后对母亲指指点点。不仅如此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校长因为此事召开全校教职工大会批斗母亲。怒目圆睁,晴天霹雳般怒吼着、训斥着,是母亲故意把猪儿子弄死的。没有窝棚、猪儿子病了为什么不早汇报?等到猪儿子死了才汇报?拍桌子瞪眼睛,骂的振振有词,越骂越有劲儿,唾沫芯子飞的到处都是,还提出两条路:一.让母亲赔偿;二.让母亲辞职!母亲一忍再忍,最后忍无可忍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咋了?校长也得讲理了吧?不能想说甚就说甚,想干甚,就干甚吧?第一、正常抓猪儿子时间应该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头一年的夏天吧?你十冬腊月把个刚满月的猪儿子给抓回来谁能给你喂活了?第二、猪圈里没有窝棚,我不是没给你说过吧?你管了么?你没管吧!第三、猪病了,我找了你好几次,让你们请兽医,你们请了么?你们没请吧!现在猪死了,你怪谁了?怪我了?你有甚道理怪我了?我看你才是故意的!你这是以权压人,明着欺负人了么?这么个条件,咋也活神仙也喂不活吧?更何况是我了!”
校长闻之,气不打一处来:“哎?看来我是管不了你了,不行,这个事情没完,我会向局里有关领导汇报”!
母亲寸步不让:“你告个!明天就走!不是我的责任,玉皇大帝来了我也不怕!”
果不其然,校长大动干戈告诉了旗教育局,没几天上面来人视察工作,兴师问罪。母亲趁此机会把这些年学校的真实情况,校长的所作所为都向局领导做了汇报。后来,局领导通过了解、调查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协商决定,此事并非母亲的责任,让母亲去中学开裁缝铺。书面语:制衣店。中学为母亲发工资。母亲制衣所得利润不用上交单位。一场风波过去了。
母亲不在家没有丝毫温暖。兄妹俩忍受思母之苦,是家常便饭。当地人讲话:小孩儿燕儿。(小孩子)骨实咬的身不住。(蹦蹦跳跳)如果母亲不在我们兄妹除了吃饭时间在家,平时都在外面,幻想着进了家门母亲便稳坐炕中央。这次也不例外,玩儿了一上午小跑回家准备做饭,突然看见父亲嘴里叼着烟,低着头,视乎沉思什么,着急的来回踱步。
问:“爸爸有什么事吗?”
父亲语重心长,一字一句告诉我事情的原由。看得出父亲很伤心、很无奈。原来校长经过小猪风云并没死心,假期不辞辛劳又到旗里告了父亲的状。快开学时,局里内部人告知父亲:“把父亲调离木肯淖尔乡到早稍乡。”母亲去东胜一个多星期,至今未归,父亲准备去旗里了解情况,又不忍心丢下我们兄妹二人。一会儿功夫父亲一包烟抽完了。
便问:“爸爸,你不想去早稍?”
父亲说:“不想去”。
“非得亲自了解情况?”我问。
父亲说:“去看看是最好!”
果断回答:“如果这么严重,爸爸你还是去吧,我和哥哥在家看门。”
父亲犹豫:“行吗?兄妹二人会不会害怕?”
我说:“放心吧,我们不害怕”。
父亲去了鄂旗第二天,哥哥扔下我去了祖母家。我泪流满面拽住哥哥的手摇晃着:“哥哥,你别走,你走了,我一个人害怕。”“有什么好怕的,你看咱家在大马路边儿,那么多汽车,人来人往。”哥哥回答。
“怕小偷、怕方疯子(当地特别有名的疯子)、还怕鬼!”着急的说。
我们家在在学校、乡镇府附近,坐东朝西;南边什么都没有;紧靠房子西边儿也就是房子门前是一条南北直通的大马路;马路西边是乡镇府的草场;北边有半人高的半堵院墙;院墙的里手是一个春灶。(炉台);总共三间房,进门正面放一张双人床,我和哥哥休息的地方;当地放着火炉;紧靠床北墙边放着洗衣机;尔阁子。(卧室)是父母休息的地方;西北角放着十四英寸黑白电视;靠南边这间是凉房;整体构造就是这样。(现在经常清晰的梦到那个家,有趣的是,把那个老房子从新翻修成一个四合院儿,靠大水道边种着喜欢的蔬菜,可能幼小心灵深处,把盖新房子观念扎了根,但是,到了没完成夙愿,所以,经常在梦里出现)
哥哥说:“是你答应爸爸的,你一个人在家呆着!”做了个鬼脸骑着自行车一溜烟就不见了踪迹......一家四口人只剩我一人。那是什么感觉?不仅是凄凉更有一种荒凉的感觉。每天早早起床,打扫卫生,喂猪,做饭。孤单寂寞无时无刻没有离开我的大脑。听到汽车的喇叭声,大踏步跑出去看看是不是父亲或母亲到了家。次次怀揣梦想,喜出望外。次次心灰意冷,败兴而归。白天有太阳普照大地,感觉不到怕。最难熬的是晚上,一个人睡觉,把所有窗帘、门帘拉的严严实实好像与世隔绝没有丝毫缝隙。插座插好,再顶一根胳膊粗的木棍,摇一摇看看结不结实,才能彻底放心。只要听到有什么风吹草动声,吓的不敢出气儿。蒙着被子睡觉,呼吸困难,实在憋不住拉开被子透透气,路上路下的汽车灯照进家里到处是黑影,让我不由想到张奶奶讲述鬼故事的情景。
从前有户人家两个孩子,一子、一女。他们家前几代都是求神拜佛的迷信家族,到了后一代不怎么相信迷信了,这位神灵开始操控他们家儿子胡作非为。周围的邻居被这个儿子祸害的人人见了躲着走,偷鸡摸狗、无恶不作、强奸母亲、强奸妹子,父亲无可奈何把自己亲生儿子绑在大树上,用狗皮鞭子沾着水活生生抽死,死后把儿子拉到草地里整整烧了两大车柳,连衣服都没烧破,烧成个黑卜榔。(黑色整体)邻居失去耐心说:“已经烧这么多柳,应该不存在什么问题。”听到这儿大家抱着侥幸心里各自回到家。晚上狂风大作,咆哮怒吼,时而好像风力、时而好像人力,敲打着“纸窗凌凌”发出“瑟棱棱”,“瑟棱棱”的响动声,家里人不觉浑身抖擞打了个“冷战”,强行压抑内心的恐惧卷了卷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呼呼睡去。次日清晨大概七点左右,太阳照例漏出了笑脸。羊倌,(放羊人)继续荡着他的羊群出坡。不经意路过昨日的“风水宝地”,傻傻的杵在原地不会挪动脚步。“尸体不见了”羊倌,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巴扎巴扎几下眼球真不见了心想:是不是父母动了恻隐之心把尸体抬回家安葬了。想到这儿脚步不听使唤到了他们家,左看看右看看到处不见尸体。情急之下羊倌道出缘由。他们家人怎么可能相信是真的。二话没说到现场看个究竟,果不其然不仅没有尸体的踪迹,连脚印都没有。主人开始害怕,想到昨晚狂风怒吼,打了个“忒森”,有一种不祥预感涌上心头。常言道:人的第六感觉特别准。夜深人静大概三点左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美梦中的家人。妻子和女儿不自觉向父亲靠拢。父亲抖擞着,左手拿着火柴盒,右手“刺……”划了一根火柴,如幽灵般的阴风吹灭了微弱的火苗。此时的父亲大气儿不出,一根根头发笔直的竖起来为一家三口站岗放哨。浑身哆嗦,颤抖着,诚惶诚恐,用右手从火柴盒抽出一根火柴,随即又是“刺……”一声打破寂静的夜空,微弱的油灯照着父亲脚下的路,压压内心的惊恐出去看看究竟,空荡荡的荒野,再无他人,听到猫头鹰在凄惨的叫着。父亲的头发更加笔直挺拔,惊慌失措的内心掩藏不住表面的安详。蹒跚着回到家,底气不足的小声念叨:“什么都没有快睡吧,是咱们心邪了。”灭灯的刹那间“门”伴随着一阵阴风自动敞开,门口站着高大、魁梧的黑影,像脚步又不像脚步飘飘然来到一家三口的头顶,张牙舞爪把两只胳膊伸向男主人。母亲见状赶忙点灯,女儿见状差点背过气。缓缓的灯光由弱到强,仔细观察黑影不翼而飞;再次熄灯黑影上了炕,披头散发、赤面獠牙、向他们发出狰狞的笑声,隐约听到,拿我命来的话语......笑声时有时无、时近时远......越想越怕,越怕越觉得这位鬼魂就俯首在身边看着我......吓的我弄不清是眼泪还是汗水,浑身发麻、发抖,接近窒息......在恐惧、害怕中,度过一个星期。
金秋时节,硕果累累,多数人不喜欢秋天,因为它象征着生命的衰竭、死亡。“民以食为天”一家人能不能吃到来年秋天,全指望今年秋天的收成。所以在农村,人人向往秋天,面朝黄土背朝天下地干活一整年,如果收成不好吃不到来年秋天,还得和别家借粮食!邻居会笑话女主人:“有了一顿充没了敲米桶,不懂勤俭持家不懂过日子。”所以秋天至关重要。
家乡的秋天不夸张的用一句话概括,景色宜人。树叶、柳叶、经得起秋霜攻击的还挂在树稍耀武扬威互相展示着自己的风采,远远望去像一座座金山,连绵起伏,闪闪发光;掉在地上厚厚的层出不穷的树叶、柳叶宛如海绵般弹力十足。各家各户用扫帚把掉下的树叶,滤扫成小堆,用驴车或骡马车拉回“场圐圙”,为可爱的小羊过冬食用。小草变黄了,像地毯一样,密密麻麻在大地母亲的怀抱舒坦的躺着。不远处有一小水潭,野鸭子在水里你追我赶的嬉戏着、玩耍着,它们好像正在寻找自己的伴侣,有的高兴,有的生气,神态怪异特别有趣;小狗也蹦蹦跳跳、活泼可爱不自觉加入了它们的世界!驴儿和羊儿比赛吃草,看看谁能争夺冠军;一群群孩子们在地里奔跑着,有的帮忙干活、有的玩儿家家;干活的都是左右邻居,一个个忙的汗水淋漓,有的收葵花、有的割糜子、有的掰玉米、有的掑白菜、有的抛山药......虽然累一点,但是满足和喜悦尽显在左右邻居脸颊上。
和二姐、哥哥很快进入状态,每人手里拿着耙子,只要驴拉
着犁犁过去,山药蛋被翻了上来,我们拼着命用耙子把犁壕里的山药蛋耙上来,捡到柳框倒进麻袋。快结束时,在地里烧一大堆柳棍,把新山药蛋放进去烧着吃。十几位帮忙的邻居围着火堆津津有味地吃着烧熟的山药蛋。突然二姐咯咯不止的笑声打断了忘我的吃相,不约而同四处张望发现每人脸部、额头、眉毛尤其是嘴角处像画了一个圆,沾满了烧山药的黑礁粉,哥哥被二姐笑的有些羞涩,白白的脸蛋儿泛起两颗小红苹果。二姐的双眸清澈水灵,一眨,一眨含情脉脉注视着哥哥,从自己的褂兜里摸出一块手帕递给哥哥。寓意让他擦擦嘴,哥哥会意的接过手帕,向二姐泯然一笑,乖巧的、幸福的左右用力擦着嘴巴。看到此情此景我淘气的抢过二姐送哥哥的手帕:“不给喽!不给喽!”哥哥至今仍留着那块儿难忘的手帕......
农村的冬天最难煎熬。尤其下了雪,更是冷的无法踏足户外。家家户户烧火炉取暖。孩子们等家有了温度才懒洋洋穿着衣服,叠着被子。上班、上学前压一块儿火种,中午回来漏漏火炉底部的死灰,加入生炭一会儿功夫火炉外围泛出通红一片。
两只小手互捅在袖子里,低着头,迈着艰难的脚步迎着寒冷的北风边走边琢磨中午吃烩酸菜?还是焖面?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哎?门不仅没锁?还有饭香的味道。心里嘀咕:谁在做饭?是母亲?不可能。母亲在上班。那是谁?恩……原来是外祖母!喜出望外,高兴的扑到外祖母怀里,抱住外祖母的脖子左脸亲亲右脸亲亲撒娇的问:“妎(jie)婆,(外婆)你什么时候来的?谁送你下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又给我们做饭了?”一连串问题外祖母不知该回答哪个。
说到外祖母,她和祖母不一样。是我一生最敬重的人,还在八一年盖的房子居住时,外祖母来到我家,母亲炖了两只猪蹄子。
外祖母质问母亲:“为什么不让你婆婆来家一起吃饭?”
母亲说:“她娘娘心不好,把她爷爷怂恿上可没少打我,不叫”!
外祖母说:“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今天来到你家,不请你婆婆就是你的不对,今天必须请!”
母亲越发反感直呼:“不叫!不叫!就是不叫!”
“到底叫不叫!不叫我也不吃”说着拿着小包破门而出。母亲拦都拦不住。
母亲追出去,外祖母又问一遍:“你到底叫还是不叫?”
母亲无奈的回答:“叫!叫!你先跟我回家。回去在叫了哇,现在去哪叫个了……外祖母特别明事理,那件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从此,外祖母的做事风格成为日后做事的天平。
外祖母的到来发自内心,情不自禁的高兴!她老人家光临解放了我,不用每天做饭,想到这不由双手捧着外祖母的脸又“嘣”“嘣”亲了好几口。好景不长!外祖母在二姨母家肚子疼,谁也没在意,没吃药。外祖母吵嚷着非要来我们家,二姨母没办法只好赶着驴车把外祖母送了过来。二姨母忘了告诉母亲外祖母肚子疼的事。外祖母是一位特别坚强的老人,小毛小病从不言语。
第三天上午,外祖母拉肚子拉的脱水后才告诉母亲。母亲请医院。乡里的大夫都称“赤脚医生”,没经验直接给体弱久病、又瘦又小的外祖母输了四瓶红霉素......一九八九年农历十月初七星期六中午,天气阴冷,飘着鹅毛般的大雪,放学后,父亲给外祖母陪床,母亲回家给外祖母蒸馒头。(外祖母想吃一顿馒头)父亲突然跑回来说:“她妎婆没了”。
母亲愣了,我也随之一愣。
母亲神经失常语无伦次:“胡说,不可能,我走时还好好的。问妈妈,感觉怎么样?妈妈还说,挺好,感觉舒服多了。怎么回来不一会儿人就没了。”母亲悲愤的说。
父亲说:“真的,妈妈走时连话都没来的及说,直接甩了下手。感觉不对凑过去连叫几声妈妈!妈妈!妈妈像睡着了,没在我的怀里”。
母亲豆大的汗珠子滚滚落下,穿不上衣服,穿不上鞋,放声哭嚎着,失去理智。医院拼命的叫,拼命的喊,拼命的摇着外祖母:“妈妈……!你醒醒!妈妈……!你醒醒!你别吓我!妈妈!你就这样走了我怎么办!你快点儿醒醒啊!妈妈!你不能这么狠心,妈妈!你听见没有!你快点说话啊!母亲把脸贴到外祖母的脸上告诉父亲:“唉,高光祖,你揣,你揣,妈妈的体温正常,热乎乎的怎么可能走了”?又把脸贴在外祖母的心口说:“真的......真的......体温正常,是不是大夫弄错了,你……快!快!快!快叫大夫去”!说完母亲继续撕心裂肺的哭天喊地:“老天爷你睁睁眼!我妈受了一辈子罪,没享一天福,走哪,营生做哪,处处为人着想,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走得这么早!不要带走我妈妈……”在场所有人都黯然落泪!然而老天听不见,外祖母也听不见;老天无情的夺走外祖母的生命,她没有任何反抗,无声无息就这样默默地走了,没来得及和任何人打招呼,悄悄的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我傻愣愣的像木头一样站在那一动不动,泪水浸湿了双眼,大脑好像被敲了一闷棍,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悲剧。不会的,不可能,好好的外祖母怎么说没就没了,生命不可能如此脆弱,外祖母还没吃母亲蒸的馒头……我和哥哥分别通知二姨母和大舅母,刮着西北风,雪越下越大,脑海里飘过一幕又一幕外祖母的身影,不由想起之前母亲叙述外祖母一生的辛酸往事。
外祖母三岁时父母双亡,是外祖母的姐姐将外祖母拉扯至十五岁,外祖母的姐姐离开人世,外祖母做了外祖父的童养媳。外祖母总共生了母亲她们兄妹六人,三个儿子、三个女儿。为了赡养两位老人和拉扯母亲兄妹六人,外祖母起早贪黑,吃尽苦头,受尽累,一辈子在吃、喝、穿方面,老的、小的吃剩了,外祖母勉强填填肚子。如果没有剩余饭菜,外祖母喝几碗砖茶充饥。日盼夜盼母亲兄妹六人快快长大,成家立业,她完成了任务,开始享清福节的骨眼儿上悄然离去。想到这儿泪水夹着白色雪花又“哗”“哗”的流了下来......外祖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物,所有儿媳、女婿都敬她、畏她;儿子、女儿对外祖母更是孝顺有加。外祖母遵循的做人遵旨,好父、好母不出头。女儿、女婿吵架、打架,不管女儿对还是错,责备的永远是女儿,从不训斥女婿。用外祖母的话讲,女婿是娇客,抬举都来不及!怎么可以教训。儿子、媳妇吵架、打架,不管儿子对还是错,责备的永远是儿子,从来不侮辱媳妇儿。用外祖母的话讲,媳妇儿是传宗接代的大恩人。外祖母不仅贤惠、善良,还特别勤快、能干,去哪都闲不住,早晨六点起床烧火、熬茶、做早饭。外祖母关心身边每一位亲人,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愿让儿女们吃苦、受累……
家里必须留饲养猪爷爷的人。不用说非我莫属。父母都去大舅母家参加外祖母的葬礼。把祭祀的九只羊一扫而光。事情办的特别风光。可邻居评价:“孝顺老人,活着孝顺,死了祭上多少羊,死人又吃不上,还不是活人吃了。”听到这些话,对孝顺老人从本质上有了深刻意义的理解和认识。暗暗告诉自己,等我长大一定做到,老人在世时给他们吃、穿,孝顺他们。在孝顺方面不留任何遗憾,比如外祖母想吃那顿馒头,到死没吃上,死人闭了眼,什么都不知道,受煎熬的是活着的人,对于母亲来说,那顿馒头应该是母亲一生的死结,不论何时提起,都会后悔;对于我来说,那顿馒头更是我的死结,不论何时想起,都是满满的自责,恨自己为什么不会烝馒头,如果会烝馒头,让外祖母尝一口,也不会遗憾终身......
第八章:祖母的改变
过年的钟声越响越近,全家人没有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又传来一个噩耗,小姑母服毒自尽了。晴天霹雳的消息怎么向祖母开口。藏是藏不住。祖母最疼小姑母。从小祖母去哪,小姑母去哪,形影不离。事情演变到这个程度只能实话实说。看得出祖母的心被火烤了,痛的没有知觉。没哭、没闹,直接跳下炕,穿好衣服直奔小姑父家。
说到小姑母,给我的印象最深,小姑母人长得漂亮,单眼皮,小虎牙,走路特别风韵。只要看到祖母家院子里凉洗出好多衣服、被单,百分之百是小姑母来了,小姑母对祖母的孝顺是看在眼里的,不仅在家里,地里营生也拉不下,经常端着水烟锅子抽水烟。据母亲回忆:“其实,你娘娘生了你爸姊妹三人,你小姑母嘛了帽子了,性格直爽,为人仗义,从不吝啬,最孝顺你娘娘,你爷爷,你的长相、笑声、牙齿和你小姑母一模一样……”
看见别家孩子吃饼干比现在的天鹅肉稀罕,看着看着不由的咽着口水,饼干用打过蜡的纸张包裹着,白底子,橙黄色花纹,色拉油少许,白糖少许,白面为主,那是逢年过节送礼的最佳选择,平时闻都闻不到,更别提吃了。后来才知道他们的饼干都是他们的妈妈做节育手术,邻居们互相看望得来的,那时的我根本不懂什么是节育手术,天天盼望母亲做节育手术。看着母亲十字交叉的刀口,无力的躺在病榻上,面色苍白,不懂心疼,只想着吃饼干。母亲出院不久,我去祖母家门圪老老串门儿。
小姑母和祖母说:“妈妈,我嫂做了手术,我是不是应该看看我嫂,好端端的肚子上开了两道口子,疼死了,应该好好补补营养......”
祖母说:“看甚了,天下做手术的一层,又不是你嫂一个,再说,你又不是钱多着了”。
小姑母说:“妈妈,不看一哈让邻居笑话呀哇?再说,我已经给我嫂买了二斤黑糖,(红糖)好好补补血气”。
祖母又说:“你还把她能死了,没做的了,给她亲自送一趟,那不是那个“经嘴姑子”(祖母送我的外号)在门道站着了,学门恋户几,让经嘴姑子给她妈捎回个”。
祖母说我经嘴,确实不假,听到祖母的话,赶忙小跑到小姑母面前,伸出双手接应二斤黑糖的到来。小姑母见状喻了口气回头看看炕锅头正在抽水烟的祖母,无声的把二斤黑糖放在正在接应黑糖的掌心里。那份喜悦、激动、迫不及待,恨不得一步就能叉回家,化一碗黑糖水咽进肚子里。
“妈妈,侯姑给你捎的黑糖”说着把黑糖端在母亲面前的同时迅速打开报纸取出一块儿放入嘴里的刹那被母亲一大扇的掉在地上。
委屈的看着母亲:“妈妈,咋兰?侯姑给你捎的黑糖,我不能吃点儿”?
母亲怒目圆睁:“一步之地,你侯姑为甚自己不来?让你捎了,既然看不起她这个嫂嫂,就不要看,我又不是没见吃!她看我,我是在乎她那个人了,又不是在乎她那点儿东西了!你给送回个!就说,我妈说来来,我们人穷志不穷,既然看不起上她哥她嫂的门,东西我们不稀罕!”
眼看着美味母亲不让动,还让送回去,流着泪边走边把祖母、小姑母、母亲的话细细想了一遍,觉得母亲说的在理,看着手里的黑糖,巴扎,巴扎嘴,还是不能经嘴了,原封不动给小姑母退回去。小姑母接住黑糖,听我说完母亲捎的话,眼泪一个劲儿的流。被母亲的行为影响到幼小的思维,拿别人东西必须有个区区道道,不能见东西就拿。后来才明白母亲的行为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从小家族分裂,一直盼望一家人团团圆圆,不要因为小事斤斤计较,但是,印象中我的家族至此没有过一个团圆节。不知为什么,每个人临走总要留给亲人一些念想。小姑母去世那年七月十五,让我终生难忘。
父亲和母亲商量:“她侯姑在妈妈家了,我去把大佬、妈妈、他老爷爷、她侯姑,请在咱们家过上一个团圆节”。妈妈说:“要请就早些儿,不要等他娘他爷准备好了,咱们再请,关键请来给吃甚呀”?父亲说:“人多了,就把那几只老母鸡全杀了哇,个儿舍不得吃,尽让贼偷走了”。太祖父早早来到家里,喜上眉梢;母亲清早起来宰鸡、褪鸡、去脏、清洗、入锅,等待祖父、祖母、小姑母的到来;父亲把小学的电子琴搬回家里弹奏着红歌等待小姑母的到来;我和哥哥等待小姑母犹如等待仙女下凡似的眼巴巴向不远处瞭着。
“来了!来了!妈妈,侯姑来了!爸爸,爸爸,快看,侯姑来了!”说着我和哥哥冲出门直奔侯姑来的方向,迎接贵客的到来。遗憾的是祖父、祖母没来,原因是太祖父在。那天父亲弹着电子琴,侯姑唱着红歌,母亲、哥哥和我扭拉着王老师交给我们的八步、四步,太祖父张着嘴巴笑着,露出没有一颗牙齿的口腔,当地人讲话:没牙漏齿,红壳壳;父亲给我伴奏,唱着《让我们荡起双桨》,《沈阳啊,我的故乡》,被父亲改歌词《木肯淖啊,我的故乡》歌词大意:木肯淖呀木肯淖,我的故乡,马路上尘土飞扬,从南到北一条土街,是生我养我的地方......这首被父亲改过歌词的歌曲在我们那一代风靡一时。小姑母对待太祖父也是从未有过的和颜悦色,左一声爷爷又一声爷爷亲切的叫着,在祖母家判若两人。(小姑母去世后,太祖父眼泪汪汪的对我说,哎......老爷爷活的太久了,用我的命换下你侯姑的命该多好)小姑母和我们一起欢呼雀跃,玩儿到月亮升起。第一次感受到大家庭的温暖、和谐、团结;也是第一次感觉小姑母那么温柔、善良、贤惠;还是第一次发现到小姑母在慢慢改变,变得有人情、懂尊重、亲切和蔼......那种幸福、快乐的画面再没出现过.......小姑母走了,可往事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是真的,活生生一个人,前几天还在祖母家帮祖母做这做那,怎么说没就没了,感觉在梦里,更像睡哑了,醒不来。
腊月二十几,小姑父带着俩弟弟看望祖母,跟随父母踏进祖母家的那一刻,眼泪“唰......”留了下来,那是第一次看见祖母可怜;看见小姑父可怜;看见弟弟们可怜,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血浓于水,这种亲情不仅让任何人恨不起来,还能让任何人学会原谅。站在火炉边的我看到前炕的小姑父,低垂着头,怀里搂着两个小弟弟不由的泣不成声心想:“小姑母,你怎么这么狠心,看看俩个可爱的弟弟,那么疼你的小姑父,那么疼你的老妈妈,你怎么忍心喝下毒药?以后俩弟弟谁来照顾?祖母怎么活”?祖母好像忘记了眼泪,一个劲儿数落着小姑父:“走!快走!我又是没见你!以后也别来了,眼睛珠子跌出个了,剩下眼眶子有甚稀罕的。”说着祖母拭着眼角。眼泪流的更快:“祖母是何等人,流出眼泪,说明祖母内心深处该有多痛、多怨”。顷刻间,之前所有的恨一扫而光,大脑里闪出一个念头:“祖母好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揪心揪肺的痛无法用语言形容,我要好好孝顺祖母,不管祖母怎么对我,我都认了。”想到这儿擦干眼泪:“奶奶,吃甚饭呀,我来做。”祖母特别温柔:“你会做饭了?”被祖母的温柔再一次击倒了,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奶奶,会了。”说完背过身揉了半天眼泪。祖母边拭眼泪边哽咽着:“吃熬菜捞饭”。那是第一次留着泪做了一顿饭,也是第一次主动请缨为祖母做饭,又是第一次在祖母家吃饭。那天的气氛,不是一般的悲痛,做好的饭放在炕上,谁都没动筷子,小姑父和俩弟弟失去了小姑母等于失去了主心骨,孩子们一直在小姑父的左右肩膀上趴着,吓的猫咪四眼不敢说话,祖母睡在锅头一直流着泪,哥哥一个劲儿哭,父亲虽眼硬,但一直低头不语,母亲时不时擦着泪痕,祖父一声不吭左一碗茶右一碗茶的喝着,时不时出趟外面,热腾腾的饭菜晾凉又端下去,悲悲戚戚的心情,哪有心思吃饭。祖母痛失爱女,什么时候缓过来,谁都不知道,但我知道母亲说我随了小姑母,肯定错不了。为了让祖母少思念小姑母,每天去看望一次,至少做一顿饭,看见水缸里没水把水填满,看见没喂猪,把猪食倒进石槽里,想给祖母一种幻觉,小姑母还在。
过年头几天,父亲和母亲絮叨:“今年妈妈最难过,他侯姑的突然离去,就是给妈妈心窝子扎了一把刀,这辈子拔不掉,他大姑姑又在伊旗,来不了,咱们今年和妈妈他们过年哇”。母亲说:“我是没问题,你得和他爷爷他娘娘商量了,看他们同意不”。说着祖父进门了。
“光祖,大佬心里头难活的,哪也坐不住,饭也吃不进去,觉也睡不着,咋也想不开,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以后的日子咋过呀,你妈好像灰了(傻),每天瓷瞪瞪几,不知道想甚着了,叫也叫不应,半夜半夜不睡觉,坐在炕锅头抽水烟,饭也不好好吃,万一寻了短剑咋办呀”。随着祖父的眼泪不断涌出我的眼泪也不停的流。
父亲沉默了良久:“哎......大佬,这种事谁也没料到,谁也不好过,但是死的已经死了,活的还得好好活着,你是个男人,首先你得拿起骨石,钢巴硬正了,你每天鼻子一把泪一把让我妈看见,我妈不是难受”?父亲安慰着祖父。祖父强忍着悲痛:“你妈说让我上来和你们商量,过年能不能和我们一起过,你妈腿抖的下地站不住,手抖的连水瓢也拿不稳......”祖父、祖母的突然转变,全家人有点不适应,不知是激动还是感动,还是恐惧,激动的是祖父祖母把父亲当成了依靠;感动的是祖父祖母自己提出来一起过年,恐惧的是祖父祖母的转变是失去一位至亲至爱的人才有的转变;如果可以选择,宁愿祖父祖母不转变,也不要失去小姑母。可以想象,此时的祖母一定是惊慌惊恐、茫然失措、害怕失去、害怕孤单,只有儿子、孙子在眼前晃荡才是唯一的安慰。
母亲的聪慧不是常人所能媲美的,母亲的容量时刻折服着幼小的我的心灵。对于过年我和哥哥既欢喜又害怕,欢喜的是穿新衣、放鞭炮、吃炖肉、喝奶茶、和姐姐们玩儿扑克;害怕的是每年就在过年那一天父母不是吵架就是打架,为了不让父母吵架或打架,我和哥哥总是早早起床,像个猴似的,没活找活干,没话找话说,盼太祖父早点上来,只要太祖父到了家,父母就成了哑巴。母亲不仅心灵手巧还有一手好茶饭,中午炖肉,晚上饺子粉汤。祖母酷似一尊活佛,不管中午还是晚上,母亲都是双手端碗递进祖母的手里,不时的问:“妈妈,你喝黄酒呀不?妈妈你喝奶茶呀不?妈妈,你想吃甚,尽管说,我给你做......”也许有人会说那是在装人了,你装一个试试。我坐在炕棱边观察着母亲、祖母心想:“母亲的心到底有多善良,一个曾经那么凌辱她的婆婆如今她还能一碗上一碗下的比活神神还活神神的伺候着,这样的心胸该有多大?说实话,外祖母都没享受过这般待遇。祖母沉浸在痛苦中的同时不知有没有悔恨当初对母亲那般不仁的对待;母亲那般大度不知让祖母想没想到她对太祖父的不仁对待是不对的。善恶只是一念之差,但是结果截然不同。更加坚定了向母亲学习的信念,坚定了做人原则,把握做事方向。
祖母一生最大的悲哀就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心神疲惫的活着,尤其在太祖父这块儿。关键祖母的仇恨即滑稽又可笑,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弑子之痛,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快开午饭时,父亲说了句:“军军,去叫你老爷爷下来吃饭来”。祖母听到此处:“我十七上过来你们高家,没享福一天,没满月到下地捞山药着了,给我带下一身病......”一顿唠叨弄得全家人不知如何是好,父亲又不敢忤逆祖母,但是,太祖父每年和我们一起过年,突然不在一起,感觉空落落的,上来肉也不知吃哪了,哥哥没动筷子出去了,不一会儿回来流着泪说:“我老爷爷中午吃的黄米焖饭,不把我老爷爷叫下来过年,我现在就和我老爷爷去过年”。眼软的我差点掉出眼泪也跟着哥哥说:“哥哥你要去,我也去呀”。父亲盯着祖母没吱声,祖父把冒着烟的水烟锅子停在半空,瓷瞪瞪看着祖母,母亲怕祖母不答应,不敢抬头,哥哥停顿片刻,看祖母没反应:“诗雅,我们走”。祖母也有服软的时候,眼看又要不欢而散:“等等,光祖你上去叫你爷爷下来过年,俩个娃娃不要来回跑了,不要跑的感冒了”。记忆中那是唯一一次四世同堂的年,其乐融融、温暖、和谐。
第二年,祖母幡然醒悟缓过那个劲儿,天天上午放声大嚎一个多小时,持续了一年多。
祖母在嚎的过程中,是不是带着自悔、自责;是不是良心受到极大谴责。小姑母和小姑父吵架后来到祖母家。祖母不仅没劝说小姑母,反而给小姑母讲了个故事,我在跟前听着:“今年夏天邻居操蛋、打架。女人气不过服下毒药,男人差点被吓死。医院洗胃不张嘴,男人给女人下跪、磕头、说好话,还是不张嘴,最后强行撬开女人的嘴巴,把胃洗干净才得以脱险。从此,他们全家老老少少对这个女人唯命是从、毕恭毕敬。”
小姑母把这事听在耳里、记在心里。不巧的是回去又和小姑父打了个骇人听闻的惨架。据布拉六队的人回忆,是小姑父把小姑母按倒在地骑在肚上,小姑母的婆婆用烂鞋在小姑母的头上乱打了一通,小姑母妈妈老子喊救命,小姑父才放开小姑母,小姑父的性格是牛脾气,不省得给小姑母说两句好话,小姑母越想越气,一时想不开,用祖母教的办法,效仿服毒女人服下滴滴喂,吓唬吓唬小姑父全家。没想到因为人的耽误,小姑母错过最好抢救时间,医院,小姑母永远离开她爱的父母和俩儿子。如果抢救及时,小姑母不会有性命危险,但是,小姑父全家怕邻居们笑话,骗大夫说小姑母感冒了。大夫不知情按感冒治疗,人一会儿不如一会儿,大夫发现有问题,医院进行洗胃治疗,毒药里滴滴喂毒性最强,服下后必须在两小时内清除胃里所有毒素。
当然这只是当地人的话,我们不在现场,没有话语权,是真是假无从考证,再说几十年过去了,没有原不原谅这一说。不管小姑父有没有错,小姑父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小姑父为了小姑母一直没有再娶,几十年如一日,又当爹又当娘一个人拉扯俩个弟弟长大、娶妻、生子。弟弟们结婚、生子小姑父总是醉的不省人事,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念着小姑母的名字。
不知是小姑母命不好,还是小姑父家有问题,还是祖母罪孽深重,婆家是婆家,娘家是娘家,有上一个明事理的人,小姑母不会走上不归路,只有哥哥嫂嫂明事理,在家还没地位,说话没人听......
长这么大去过小姑父家两次,第一次,去东胜考体校回来的路上父亲说:“太晚了,咱们今天去你小姑父家住一宿,顺便照顾照顾你弟弟他们......”掌灯时分,跨入小姑父家的瞬间,泪如泉涌,小姑父穿着布丁络布丁的衣裳圪蹴在炉清仡佬烧火做饭,看见我们的到来,小姑父惊喜的上炕叠被子,下炕倒水,不知该干甚,随即圪蹴在当地嚎啕大哭,两弟弟哭成泪人儿,悲伤的我一刻都不想停留,失声痛哭:“爸爸,咱们回哇......”
如果把祖母换成外祖母,小姑母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祖母和外祖母是中国女人极端的、典型的、两种不同代表!那时告诉自己,以小姑母这件事为中心总结经验,长大必须向外祖母学习她的聪明伶俐、通情达理、心胸宽阔!更告诫自己不能向祖母、小姑母那样心胸狭隘、小肚鸡肠、自私自利,害人又害己!合得来在一起,合不来一拍两散。
祖母发生了巨大改变,送我那么多外号不怎么叫了;敢死不用儿、媳妇子也不怎么说了,这种改变仅仅针对父亲、母亲和我,对太祖父的态度不仅没有改变,确切的说,还是没有人性化......当然,还是那句话,如果可以选择,宁愿选择祖母的蛮横无理,也不愿失去小姑母年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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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韶婕(高汩婕)笔名:爱擎郎。出生内蒙古,鄂尔多斯市,鄂托克旗,木肯淖镇,旧庙湾二队,92年随父亲工作调动来到东胜。96年毕业于鄂尔多斯市教育学院94级公关二班,年开始做酒代理生意,年创办婚宴城糖酒配送中心,年创办婚宴城名烟名酒,通过国家注册局注册鳌翔商标,年同时注册鳌翔酒业有限公司,同年鳌翔王酒上市,经济危机后,专职搞资产置换,年注册易通天下资产置换有限公司。业余爱好:公益事业,从年开始在不同地点,用不同物质做着同样一件事——公益事业,最近三年一直在回报家乡,每年过年给家乡木肯淖三个村子每户人家一件酒,其中年数量较多,共件,年旧庙湾二队每户一件,共60件。网络作家,从年开始创作《自传小说梦想人生》发表于逐浪小说网,再三年没有更新的状态下点击率:十几万,在西部散文发表《童年,留在了饥寒交迫中》在区文联高原风发表《韶婕散文特刊》《避暑之都》等系列散文。年12月份在鄂尔多斯杂志发表《乡村,我永远的背景》年3月份被东胜区妇联评为“巾帼创业之星”;年12月份被东胜区妇联评为“最美家庭”称号;年元月份被东胜区文联选为作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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