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子草
黄春红
麻溪有句民谣:“惹子草,一把针,挨到它,戳你心。”
记得十多岁时,上山割猪草。还在半山腰就听见煤场的高音喇叭响。呵,电影,电影。我背着冒尖一背猪草,扑爬筋斗地按回家。换上平时舍不得穿的踩脚裤。拿个玉麦馍馍,从河坝里抄近路,气喘吁吁的跑到煤场。
选个位置刚坐下,电影就开始了。这时,我腿痒痒难受极了,顺手一摸,啊哟,踩脚裤密密麻麻的钉满了惹子草。电影坝坝头黑压压的一片人,旁边的人,有的吃着炒胡豆、炒豌豆,乐滋滋的紧盯着银幕。可我呢,真他妈的倒霉透顶。双手并用,从裤子上把惹子草一根根地拈下,扔掉,要是旁边没人,我真想踩它个烂东西几脚。
惹子草又叫粘身草,也有人叫鬼针草。这东西,除了石包上不长,任何地方都有它的影子。起先开黄花,很是惹人喜爱,花一谢,它就要来缠住挨它的人了,大有一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势头。
到后来,惹子草逐渐稀少了。因一场甲肝风,麻溪收购站贴出招牌:“收购鬼针草(惹子草)三毛钱一斤。”这下我对惹子草刮目相看了,它变成我眼里的一张张钞票。地位胜过何首乌,何首乌晒干才一毛五一斤,惹子草可要多一倍呀。
只要一有空,就去沟边、河边、山上扯草药。
有一次,我和毛根儿朋友贾八一起去大荒坡扯惹子草。发现我同学王六家的院坝里,有包孝布的人晃动。一打听,原来是她患食道癌的母亲去世了。
我们吓得远远绕过同学家,从环沟那边急切地返回。尽管如此,心里也微微升起一道阴影。
我感觉喉咙像有东西塞住,难受、害怕一并袭击着我的脑神经。我将此事对贾八倾诉,医院去检查一下。
择日,我便死缠烂打的问母亲要钱去看病。可是,母亲却一分不给,硬说我没病。
“哼,不给我钱,我有的是办法看病。”
没过几天,就晒干了一大堆惹子草。和贾八一起,背着冒尖尖一背篼草药去收购站卖。
自从收购站搬到麻溪新街上,原先熟悉的张大爷就退休了。换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他可精了,惹子草里哪怕夹一根其他的草药,他都要给我扯出来分类。
那天卖了三元多,把背篼借放在收购站,直接步行去了灌县。医院(医院),我挂了号,痛哭流涕地对医生诉说着我喉咙不适,还把同学母亲因为得了食道癌的事情说给他听。医生叫我张开嘴发几声啊啊啊。他仔细看了看,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对我说道:“小姑娘,你是疑心病,不过扁桃体有点发炎,开点药吃就好了。”
听了医生的话,我高兴得拉住他的白大褂开心的转了几圈。然后,医院,两个人游玩到南桥,饥肠辘辘。旁边有个豆花饭馆,门口招牌上写着:豆花一碗五毛,米饭一碗五分,红油辣椒免费。
身上有钱胆子大,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各点一碗豆花,五碗饭。总共才消费一元零二角五,却吃了人家免费的红油蘸料五碟。把那个店老板吃得吹胡子瞪眼。
回到家里,已经傍晚了。母亲劈头盖脸地开始数落我:“你这个鬼女子,卖个草药,卖一天,还把背篼一起卖了。”
看着檐口的背篼,我低头不语,对母亲的感激之情藏于心底。
晚饭时,我连吞口水都疼,估计是欺头辣椒吃多了,扁桃体发炎更严重了。
“妈,我喉咙痛,吃不下饭。”说完直接就进房间躺下了。
在我迷迷糊糊中,有人拽我起来,揉揉眼,只见床边的小板凳上,放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草药汤。母亲站在床边温和地说道:“今天听收购站的小邓说,这个惹子草凶得很,肝炎,肠炎,喉咙痛,吃了很叫胡。(叫胡,好的意思)。
没吃几次惹子汤,我的喉咙奇迹般地好了。从此,我家檐口的铁丝上,一年四季都挂着风干了的惹子草,头痛脑热,消化不良,口舌生疮,母亲都熬水给我喝。
病好之后,忘了疼。心里惦记上了铁丝上挂着的惹子草,想趁母亲不注意,给她来个一网打尽。
可是,我的运气不佳,刚下手,就被母亲活捉。
“你可千万别打惹子草的主意哈,有钱难买一身安。”
一晃,在岁月蹉跎里,此事已过去几十年。曾经,落魄无数次,每一次穷困潦倒,脑海里都会闪过母亲的那句话:“有钱难买一身安。”是的,人活一世不易,身体健康才是最大的幸福。
关于作者
AbouttheAuthor
黄春红,四川省都江堰人。年生。在网络平台《榕树下》发表小说、散文近百万字。有作品发表在《人民代表报》等全国多家报刊杂志。现为成都市、都江堰市作家协会会员。
黄春红想到即能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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